经济观察报 卢谦 马琍/文 在见到摩拜单车创始人、总裁胡玮炜时，她刚刚结束了一次短差。也许因为奔波的疲惫，也许是小病初愈，胡玮炜显得有些憔悴。见面并无太多寒暄，匆匆落座，她就单刀直入，直接进入采访。

相比许多创业公司前期借各种噱头进行宣传，胡玮炜确实显得低调、内敛许多。谈及摩拜单车，她并不急于宣扬，对她而言，摩拜就好像一个需要被呵护的“孩子”，胡玮炜尽量避免过早的给它贴上标签，以免招惹太多的非议。“摩拜单车可以有更多的想象力，我们并不急于给它定位。”胡玮炜说。

即便创始人再低调，仍然无法掩盖由摩拜单车引发的一系列现象：共享单车正在成为资本追逐的热点；摩拜单车入选2016年十大流行新词；以其单车为符号的“摩拜猎人”群体正在不断扩张；北上广深等城市的大街小巷，摩拜单车已经掀起“橙色风暴”……

而在此之前，能够引起人们关注的单车，只有市政部门规划布置的公共自行车。尝试商业运行的单车公司并非没有，只是那长长的一串已被列入失败者名单。

2016年11月，胡玮炜在一次公开演讲上回忆起当初做“共享单车”的情景：“没有想过会由我来领导这个项目，身边的那些工业设计师不断论证这个（项目）有多难，比如会被偷走，不知道应该布在什么地方……他们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就退出了，最后只有我愿意来做这个，我就成为了这个项目的创始人。”

或许，单车市场本就是一场艰辛而又胜负不明的战役，倔强的胡玮炜选择了这里。而她的性格似乎注定，即使前景未明，但只要认准了哪里，就在哪里扎下了根。

“橙色风暴”

8个月正式进入8座城市，外界以为这将成为摩拜2016年的成绩单，然而2016年12月28日晚，胡玮炜在朋友圈晒出第9座城市的海报图片——“武汉，我们来了。”

从摩拜单车的城市覆盖速度来看，前期从落地上海到进入北京，间隔将近4个月；随后的2016年9月至11月，先后进入广州、深圳、成都；到了2016年12月份，摩拜单车单月正式进入宁波、厦门、佛山及武汉4座城市。

2016年4月22日，摩拜首辆单车正式落地上海。截至目前，摩拜单车在上海的数量已经突破10万量，北京、广州即将成为新晋“10万＋”城市，而其后来布局的深圳、成都等城市也有望晋身“十万俱乐部”。

在采访中，胡玮炜表示并不看重这些数字的增长，甚至对于摩拜的用户规模及单车总量绝口不提。她所关注的只有两样——产品和用户需求。

“首先我需要做到它是安全的，其次我需要做到它是相对比较稳定的。”胡玮炜采访中谈及的这两大因素，让摩拜颠覆了原本自行车的形态——银色的V字形铝制车架、橙色五幅轮毂、智能锁、轴传动，以及独特的单摆臂设计，别样的设计体验让摩拜单车迅速成为单车市场的“网红”。

“摩拜最大的创新就是实现了自行车轻量级的定位系统，而这背后是技术进步的结果。”北京交通发展研究院院长郭继孚在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称：“此前定位系统在轻量级的平台上实现不可想象。”

自摩拜单车面市以来，单车的多项产品技术已进行了迭代。“光智能锁就更新了7、8代，现在扫码进度条一般在5%以内就能开锁。”一位摩拜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针对用户普遍反映的单车过重、骑车费劲、座椅太低等问题，摩拜方面也先后发布了摩拜轻骑（Mobike　Lite）、经典款迭代版。

“摩拜最终还是产品驱动的，不仅是靠运营。”在交流中，胡玮炜对专注做好产品、专注做好服务的言谈，总能体现出其骨子里的倔强，“我们从来没有关注竞争，对我们来说服务每一个用户是最重要的。”

这种倔强乃至“偏执”的背后，是她当初做这项事业时的“执念”——“我认为让自行车回归城市其实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而这一“执念”也演化为摩拜后来的Slogan——“骑行改变城市”。

郭继孚在接受经济观察报采访时透露，以北京为例，80年代时的自行车出行能占到整个交通出行的60%，而去年降到了12%。“这个数字是十分可惜的。”郭继孚称，目前低于5公里的出行中有1/3以上的人选择汽车，这进一步加剧了交通拥挤、污染排放等问题。而骑行无疑是改善现状值得鼓励的出行方式。“橙色风暴”已经刮起，尽管胡玮炜对用户数量及市场数据始终缄口，不过摩拜上海总经理姚呈武在近期的一场研讨会上还是给出了这样的说法：“如果算上摩拜在全国多个城市运营的单车总量，摩拜单车已成为全球最大的智能共享单车运营商。”

这场“橙色风暴”如此猛烈的背后，是资本的助力。经济观察报记者梳理发现，摩拜单车今年以来已经获得了4轮融资，其中C轮融资超过1亿美元，仅半个月后进行的C+轮也有近亿美元的融资。“投资摩拜后的6个月已经给我们带来了20倍的账面收益，而且不缺乏随时变现的机会。”熊猫资本合伙人李论在接受经济观察报采访时如是说。

摩拜“IP”?

对于摩拜单车，胡玮炜称其为“解决0至5公里运力的新物种”，但拒绝将其定义为简单的自行车。与此同时，胡玮炜及其工作人员多次传递这样的观念：摩拜是一家产品驱动的公司；摩拜是科技公司，科技是摩拜的生命线；以及，摩拜是一家有着价值观输出的公司。

优质产品、用户体验、科技创新、社会价值……摩拜单车承载着太多东西。而近日，摩拜单车还入选了2016年度十大新词语，成为一种流行文化符号。可见，胡玮炜“摩拜并不只是产品这样简单”并非虚言。

摩拜单车会成为一个“IP”吗？

在当下的商业环境中，商业公司炒IP的现象并不少见，对于科技公司来说更加不足为奇。国外有乔布斯时代的苹果，国内则有雷军打造的小米、罗永浩缔造的锤子科技。

摩拜CEO王晓峰也曾将摩拜单车比作苹果的1代产品，在和摩拜工作人员的交流中，他们也几次不经意间提到苹果这样的科技巨头。

这不免让人联想起苹果的兴起。苹果产品的成功在于，其把握住了人的欲望和对需求的细节，满足了人们的精神文化需求。与其他电子品牌相比，苹果传递出特立独行、时尚等符号，从而培养了大批忠粉。

目前来看，尽管两个公司的产品及模式并不相同，但摩拜似乎也在以类似的方式树立品牌。

除了满足用户，极力打造不同寻常的单车产品之外，越来越多的属性逐渐附加在这个初创品牌身上。胡玮炜曾称，摩拜已拒很多广告。这意味着，摩拜单车及其App所具备的媒介属性已经被许多商家“盯上”。

由摩拜移动终端大数据衍生出来的“摩行指数”，以及摩拜信用积分制，同样引起了一些地方政府的关注，未来或将助力城市慢行交通规划、挂钩社会征信系统。

而摩拜猎人的出现，似乎意味着摩拜已经初步形成社群。据了解，摩拜猎人以违规停放的共享单车为“狩猎对象”，自发看护车辆，并将违停车辆“解救”出来放到路边供人使用。

“他们其实是一个自发的组织。”胡玮炜告诉记者，摩拜猎人并非站在道德制高点维护“共享规则”，而是认为非常有趣，从关注城市人和人之间关系为出发点来做的。

这样的现象还发生在小学生身上。摩拜进入成都时，小学生将自己制作的卡片挂在车上，上面写着“亲爱的市民，请遵守这个共享单车的规则，如果你遵守了，你就是我的榜样。”

“我觉得共享单车就像一个指数一样，能够反映一座城市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这是我们过去可以看到的一些点点滴滴的变化，而且变化往往是从很多很细微的地方开始，然后逐步会以更快的速度来实现。”胡玮炜对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十分感性。此前，她参加一席的演讲，在听了作家骆以军讲述对城市生活的观察和细微的感受之后，感动的落泪，以至于当她上台时仍在啜泣。

不过，胡玮炜并没有回应摩拜是否在打造IP。其坚持的态度只有一个：拒绝定位、拒绝标签，它还有更多的想象空间。

拒谈盈利 关注增长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商人”，“我们正处于婴儿时期，现在谈盈利的问题还太早了”。针对经营问题，胡玮炜讳莫如深。

在接受经济观察报采访时，胡玮炜直言：“当你为社会创造价值，你一定也是有商业价值的。”她承认，摩拜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公益组织，“这个事情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其实每天都有共享的收入。”

胡玮炜再次引用《社交网络》中扎克伯格回应盈利质疑时的“经典桥段”——我们开一个party，不能说我晚上8点就结束了。并引申称：“这件事情（现在谈商业盈利）就没有想象力，本来是很有想象空间的一个东西，不能从现在就把它定死了。”

然而，对于长期关注摩拜、投资摩拜的人而言，这些问题恐怕难以忽视。

“摩拜单车和公共自行车租赁都属于高成本、低价服务的发展模式，这种模式能不能持续下去，是我关心的问题。”郭继孚向经济观察报记者表示，目前来看，摩拜单车这样的出行方式代表着技术进步，值得鼓励，但能持续多久，怎么找到新的盈利模式，这是决定公司将来能否生存的关键。

与此同时，其他的共享单车竞品早已放开竞争。作为“黄橙大战”的主角之一，ofo方面已经公开表示，目前有超过一半的区域实现盈利。而后来加入战局的小鸣单车也宣称，“保守200天回收成本”、“将率先盈利”。尽管有人称这二者的言论中不乏“混淆视听”、“吹牛的话”，但单车领域的“论战”表明，这已是一个争分夺秒的战场。

投资人的态度或许更为关键。目前来看，投资人对于摩拜的做法“心里有底”。

熊猫资本已经投了摩拜四轮，其投资合伙人李论向经济观察报记者解释“短期不追求盈利”时称：“这是团队和董事会共同制定的战略，适当放缓对利润的追求，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扩大竞争优势，把优势真正转为胜势。”

关于盈利模式，李论称：“车的折旧有摊销、车的每日骑行会产生收入，因为车本身的科学设计带来的维护成本很低，这样综合算下来，当然是有清晰盈利模式的。”此外，李论还称，摩拜单车2016年估值10亿美金没有太大问题，“估值的高速增长也是对投资人的回报。”

这个被共享出行的想法“击中”之后，“埋头实干”聚焦产品和服务的摩拜创始人，此时也显露对“增长”的迫切期待。“增长才是最重要的，增长是所有的，其他都没有那么重要。”面对即将到来的2017年，胡玮炜说。

关于“增长”，胡玮炜并没有过多解释。在其工作人员看来，目前无论是用户数量、市场规模、商业成本以及技术更新上，摩拜都是快速变化的。“我们没有办法清晰地告诉你，它可能每天都有变化。”这样的说法甚至运用到了摩拜的员工数量上。胡玮炜并不清楚员工数量，她告诉记者：“不到4位数。”

这并不影响胡玮炜对团队的重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打造一个很好的团队。”胡玮炜还描述了她期待打造的团队的形象，“这个团队是非常有突破性的；有独立思考能力，而不是人云亦云；要有很强的执行力。”

“增长”大旗的挥舞下，这位被同事称为“胡阿姨”的创始人，确实需要更多能伴她前行的团队。在一张她近期去南方出差的照片中，胡玮炜右手拿着有摩拜单车及Logo的糖画，脸庞迎着阳光泛起灿烂的笑容，眼角间已经隐约露出几条皱纹。

“把欢笑留给mobike，把皱纹留给自己。”胡玮炜对自己说。

而对于更多的人而言，沉下心打造产品的胡玮炜，留给人们更多的印象，是那个骑着摩拜单车向前冲的倔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