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奎松:直面中国革命(4)
导语:如果整个意识形态还是旧的、传统的,脱离我们今天整个社会的现状和现实,包括社会矛盾本身的特点,意识形态讲一套话,现实生活是另外一种情况,这样的问题永远解决不了。一定需要领导者或者执政者有一个足够的勇气,能够把我们历史中各种各样的东西总结起来,看到未来的前途,人类历史发展的总的走向是什么样。如果我们还是完全从过去的思维逻辑出发的话,我们永远走不出来

 

 

过去的历史影响今天,百姓有必要了解真实的历史    

陈永发:各位来宾,我首先向我的老朋友杨奎松,祝贺他的四本书能够在广西师大出版社集结出版。我平常不太愿意在公开场合演讲,怎么样去表达思路,可是很遗憾,我始终不会,而且弄不好。你们大概也不知道,其实我在台湾受的完整教育,我在美国也呆了十年,我一直觉得很好奇,为什么我没学会这个东西。   

奎松在我心目中总是很年轻,六十能有这样的成就很了不起。我自己比他稍微大一点,所以我进入中国共产党史或者民国史领域要比他早。你们大概也会很奇怪,我怎么会进入这个领域?其实我进入这个领域,奎松刚才一直在讲在这里做研究的困难,其实我们在台湾也有同样的问题。我们很多前辈写些东西,有的时候他们知道会有问题,所以有的时候他们述而不做,结果还是被找麻烦。

我是台湾大学毕业的,台湾大学是不教这个东西的,台大的老师吴相湘告诉我们可以看什么,但是什么资料都看不到。我自己进入这个领域也有一些偶然性因素,刚好我的老师也是研究中国共产党历史的,我自己也是,但是我去到美国的时候也是美国左派运动最厉害的时候。我是69年去的,71年学校罢课罢了一年,我第一次见到美国的学生运动。我大概从1972年开始慢慢做。我们的关怀点、我们的切入点,我自己有一些问题,总是觉得我要想去了解当时的社会、当时我们在台湾的处境,我很想知道当时整个的历史怎么样过来的,特别是晚清、民国以后的变化。所以我对民国史非常有兴趣,我也尤其注意到共产党这方面的东西。

我的基本想法也是说我们必须先了解,多知道一些知识,有很多东西会让我们了解为什么后来会有这样的变化。我在台湾有一个最基本的动机,我只是想知道国民党跟共产党为什么弄成内战,而且在抗战的时候为什么后来国民党败,共产党能够起来。我只是关心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因为这解释了一个现象:为什么我会在台湾?因为我是外省人,现在台湾动不动讲四大族群,我是外省族群的第二代。但我的父亲是中国最早的无产阶级的工人,是上海工人出身的。我从小跟着他,他后来进入军队。我们也受到一些教育,但是我们始终心里有一个问题,怎么搞的,国民党讲的那么好,为什么我们跑到台湾来了?所以我整个动机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从这里开始做。从1972一直做到现在,做了四十多年,奎松还很年轻,但是我自己已经垂垂老矣,很多东西没有办法。   

他这四本书,我怕会讲不清楚,所以在来之前我把广西师大出版社让我写的四五百字,写了那么长,我把我的意见写在上面。不过我今天早上重新看奎松书的时候,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人大的,又是党校的,你比我方便,因为我们在台湾做研究的时候,我们常常碰到一个很大的问题,材料很缺乏,看不见,让我很痛苦。

其实我在做研究的时候,我最早做的研究还好是做的农村,比较基层的研究,所以那些材料不涉及中共党史的范畴,所以材料少也没有关系。因为材料少我有材料少的写法,而且不用看材料,我就按照我的想法来写,我才不管你那么多。但是你们在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材料比较困难的,我以前写的时候很羡慕杨奎松真好,很方便很轻松。我今天再重新看他的东西,我也不晓得他竟然也有那么多的辛酸痛苦。其实在那段时间,大家对中共党史有一些看法、想法,大家都是动摇的一个时代,奎松相信通过史料,通过文献,通过第一手研究开始,才能够把这些事情(写出来),而且要透过多方面的材料、国内外的材料。这些成果就集中在这四本书中。他的四本书我有的是看的第一本,有的是看后来的修订本,但基本上都是跟原始的论点都差不多。我当时看到就觉得写的真好,写的不错,我学到很多东西,因为我自己在台湾做这些研究的时候,有的时候我真的缺乏材料。我的第一本书写的时候,那些材料基本上也是你们的材料,不是台湾的材料。那是国民党和共产党在内战的时候缴获的材料,躺在国民党图书馆里三十年,谁都不觉得重要,所以我就用了,因为我觉得这也是与社会政治变革在一起的。   

我跟奎松研究的进入有时候是不太一样的,但是我们基本上相信一个东西,过去的历史很多可以影响到今天,而且过去的变化对我们真实的信息,我们要有一个更深入的体会和理解。而且我们也都相信一件事情,我们不能把中国共产党革命的历史独立起来做研究,而是要全面的看。奎松有时候看得比我还要广,把事情看得更复杂。我们都有这样的基本信念,而且我们认为对这些东西的理解,我总觉得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老百姓都必须要面对了解他们真实的历史。我们未来何去何从,不见得一定会知道这个事情,但是这个知识是需要有的。奎松提供很多这方面的东西,不仅是事实,而且还有一些见解、想法。奎松现在马上要写建国以后,我想到目前为止他大概是最有成就、最有成绩的一位。只是很遗憾的,另外一位很不错的南大的高华,他最近过世了,现在一切要靠奎松。   

我非常佩服一点,在1980年代我回到台湾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对于中国共产党的这些历史非常非常重要,台湾的老百姓也要了解。但是后来我在做的过程中有一种感觉,很奇怪,台湾的中国人跟大陆的中国人一样,有一个毛病,好像过去的事情都不相干了,而且他们都有一点对过去不屑于了解,对外国对其他的也不屑于了解,不过今天我看到有这么多人来参加,我倒是觉得很讶异,我也非常高兴,所以没有我想象的大家对这个东西这么冷淡。我们在做的,可能在学界方面做的还是很不够。

我希望除了我自己以外,我们在台湾做研究也是满腔热血,结果我在台湾搞了四十年,学生也没培养几个,也没有出过几本特别的书。可是你们在这边,奎松在出版方面(很好),另外你们在北大或者在华东师范大学,我一直很佩服,做的有声有色。我看到有很多年轻人也会投入,这是我非常佩服的,我也希望他们将来可以做更好的东西。历史,说实在话每个时代的人都有当代的关怀,或者注意的想法不一样,应该有变动,但是要了解它,这个是需要累积的,至少奎松在两方面都有相当的成就。明年奎松就是六十了,恭喜你,我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还是要恭喜,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能有这个眼界,在今天这样一个很重要的时候,因为中国大陆也是在剧变,很多东西在变,变了很多。我想你们这个时候也要多了解,尤其是在共产党怎么带来的中国变化,这些变化是怎么样的,所有的制度、文化各方面的。我就讲到这里,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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